当孩子遇到心理困境甚至绝望时,你有招儿吗?

ytkang8年前 (2017-03-29)心理423

刘京秋,美国东华盛顿大学教育系终身教授。她在中国做过十年中学老师,1987年赴美,获得爱荷华州立大学教育学博士,之后一直在美国从事师范教育和中小学教学,曾任东华盛顿大学教育研究生部主任、教师证书硕士项目主任。谙熟中美两国中小学教育的她,将以亲历者和研究者的视角写作这个专栏,并结合理论与实践,带领我们微距离观察美国中小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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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国教育专栏

近日,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传出噩耗,年仅20岁的中国女留学生刘薇薇(Weiwei Liu,译音)被发现在寝室内身亡。

随后,大家在刘薇薇的社交账号发现了她的“遗书”,她在里面写道:

“当大家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,我应该已经离开了人世。当然我希望那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人世,而非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一般昏迷却生活着。所以定了一个这么长的时间,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完成。世界是美好的,而我是个不堪重负的胆小鬼,所以选择了退缩和躲避。我的离去完全是我自己的选择,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。我已经说过,生存还是死亡,理由有且只应有一个,就是自己本身值不值得生存,有没有资格生存,或者人是不是本就是作为一个该被超越的种群,而不应该因为任何人,任何事,任何情感而去定夺死亡还是生存。或许世界是美好的,而我是肮脏的,不值得活下去。又抑或世界是复杂的,我的脑筋转不过来,只是纯粹地想做一个没有任何牵绊的人。我无法承受生命给我的重量,生命,如果我懂什么是生命就好了。我爱的所有人,一切安好,人生苦短,及时行乐,好好生活。”

伴随着这段文字,还有一个手写的疑似遗书的文稿截图

在公布出的遗书中,她坦然承认这是自己的选择。如此花季年龄作出这样的决定,她心里的重负一定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,使她却步向前。

每当听到这类消息,我都会不由地想起1991年11月1日爱荷华大学天体物理系的中国留学生卢刚博士,他在完成学位、苦恼寻找工作时,制造了当时美国高校最惨重的枪杀事件——两位美国天体物理学界的领头学者,一位系主任和一位副校长,以及一名中国同学都被送上了天堂;另一位受重伤的年轻秘书在轮椅中艰难度日十数年;卢刚也当场自杀身亡。不少中国留学生义愤填膺,强烈谴责卢刚的不仁不义和无情;更多人愕然地不知如何向自己的美国同学解释这场悲剧。然而,理解人性的校方和为数不少的美国导师们一语点中要害:

这场悲剧的教训是人应该学会如何度过心理难关。

拿破仑说过:“人生最大的光荣,不在于永不失败,而在于能屡仆屡起。” 不论男生女生,不论性格内向外向,不论在本国学习或异国留学,人人会经历困惑、不解、低潮、失败,甚至短期的绝望。在异国他乡,遭遇文化冲击时产生的心理痛苦,更会不断冲击留学生,有时孤独压抑的感觉会使人惶恐无助。

解除这种心理疾痛的药方是一个可信可靠的心理互助网。利用这个网,学会“吐”出痛苦,用交流来减压,打开解决问题的大门。有了堵心事时,自己冥思苦想容易走进死胡同,向心理互助友说道说道,有助于重获希望。

这个心理网里要有几个可以倾心交谈的朋友或师长,和孩子有平等交流的家长也可以成为孩子的互助友。互助友不是那种爱说“我早就告诉过你”的人,而是学生/孩子想诉说,甚至想哭诉困境时,他们就在那里的人。这个互助友会看着诉苦的人,听他/她说,甚至静静地听诉用不雅的语言发泄。

大多数情况下,倾诉后,人的情绪会很快趋于平静,智商随即恢复,这时互助友只需稍稍指点一下,人会进入感悟的光圈,想到解决的办法。即使当时没有立即找到解决方法,释放了心理压力,再用些时间适应和调整,也是解决方法之一。

美国学生的自救法

我管理指导的研究生项目如同在高速公路上行使的一辆快车,研究生们在五个学季里要完成硕士学位并获得中小学教师资格证书,他们需要完成84个学分,外加近900个小时的中小学校实习。项目从6月开始,第二年7月底结束。每当面试项目申请生时,我必问:

“你有自己的心理互助网吗?”

“你的减压方法是什么?”

申请人对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往往是“我的家人”,或“我最好的朋友”,或“读过这个学位项目的朋友”。

第二个答案包括:

“跑步。”

“找人聊聊。”

“把大任务分成小任务。”

“把一个学季的任务完全记载在日历中,提前安排好时间。”

任何人在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中,在不同时刻会遇到不同程度的困境和压力。压力已经不断融入现代生活,而减压能力成为现代人生存和成功的必备心理技能。

减压的愿望来自于个人,但是往往又是个人力所不能及,所以学生要学会求助,广寻资源。

我的研究生们愿意自己组织起来,每个月一次周末“诉苦会”,谁想来谁来。地点约在小餐馆或咖啡店,各自聊聊现状,吐吐苦水。他们不请老师参加,因为“患难”同学,互倒苦水,没有面子的顾虑。苦水可能来自于课程学习,可能是和实习老师之间的关系,也可能是家庭中的糗事。

“诉苦会”上往往有人洒泪,但最后大家都觉得从自缚的困境中释放了许多,大家会为彼此出主意、排忧解难,散会后,又重新开始下一周。多次我听到学生感叹道:“听完XXX的故事,原来他/她比我更难受。”学生们意识到在成长过程中,许多艰难相同又必然。一年后她们都为自己挺过这一年感到骄傲。

最让别人难解的是本人对人际关系的消极感受,尤其是对自己的朋友、老师或导师情绪的误读误解,比如“我感到我的导师不喜欢我的观点 ”,或者“我觉得实习老师对我不好”。在我的项目研究生中,第一学期时,总有学生找到我,要求换实习老师,说:“XXX老师和我的性格不搭,我要求换个实习老师。”人际关系往往说不清道不白,各人有各人的解读。

我的解决方法有二:(1)让时间来证明什么是解读,什么是事实;(2)与对方开诚布公地交流。首先给自己两个星期继续接触,两周后,若消极感受还是如鲠在喉,就到了坦诚交谈的时候了。

家长们要告诉孩子,在美国不要担心老师报复,美国履行的师道是老师必须平等对待每个学生,只要这种谈话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之上。

心理自助四法

解除苦恼的方法因人而异,下面我提供几种在美国的解决办法,家长们可以向陷入困境的孩子一一建议。根本的原则是困境发生时,不要难为自己,要充分利用学校和周围的各种资源,寻找出路。

1. 向热心的老师求助

在中学里、大学里,热心老师多于事不关己的老师。只要学生知道这样的老师,大胆放心去交心。

你可以先写个email给老师,告诉他:“我有些个人困难想得到你的指导。”(Can I make an appointment with you? I have some personal difficulty and want to get your advice on it.)

见面后,你可以坦诚讲:“我和你说的话,不要告诉别人。”(Please do not tell anyone else about this conversation.)

当然,为了避免老师有欺负学生之嫌,学生和异性老师交谈时,办公室的门应该是开着的。

2.预约心理辅导员

学校的心理辅导员(Counselor)是不可小觑的老师。他们在大学生事务部(Student Affairs Office) 里工作,留学生们可以随时和他们预约,获得他们的帮助。

中学比大学规模小,心理辅导员的配备十分有限,所以和他们谈话,也要预约。申请大学时,获得心理辅导员一封真诚的推荐信可谓举足轻重,因为他们对学生的了解不仅仅是学业如何,还包括人品和道德观。中学的心理辅导员既负责学生选课,更是心理问题辅导员。

作为英语不是母语的中国学生,找心理辅导员倾诉初来美国的学习困难,坦诚交流内心的孤独和压力,寻求解决办法,是非常有用的办法。他们有专业知识和资源开导学生,会提供解难的可能性,比如帮助找英语辅导课和相关老师、社区中的文化组织,或介绍可以帮助你的同学。

一位八年级中国男同学是新移民,他转入到一所初中,心理辅导员给他安排的课程和一位几年前从中国来的女生基本相同——让他和女同学一起上、下课,进出不同的教室和活动,一周下来,男同学就熟悉了学校的常规。

3.校长也可以找,只是送礼要谨慎

美国中小学校长十分愿意亲近孩子们,也关心新生或国际学生插班后的适应状况。中国学生不要惧怕校长。见面时,大大方方,一张笑脸,说声:"Hello, Mr. XXX" 或 “Hello, Ms. XXX", 以此表示你的礼貌,也为你今后寻求帮助建立起基础。

得到老师、辅导员或校长的帮助后,不要轻易花大钱给他们送贵重礼品,这不符合美国常规,会使他们迷惑。但是小小的感谢卡、信签等等,写上你的感激之情,是受欢迎的。

老师们常常会向其他同事,包括校长,显摆学生的礼物。所以礼物送大了,老师不愿收,即使收下了,会摆在教室里。我想谁也不愿意其他同学见到后,议论谁在“贿赂”老师吧?个别善良的中学老师也许会请国际学生到家里过节做客、吃个饭,但是中学异性老师应该不会这样做。如果真有此事,女学生一定要机智地问:“我可以带上我的好朋友吗?”

4.请教心理医生

最后强调一点,到了美国,要学习摆脱中国文化对看心理医生的偏见。当心理重压难负,精力不能集中,常常胡思乱想,不能入眠时,家长就该建议孩子请教心理医生了。

在美国,看心理医生如同得了感冒去找医生开感冒药。有了抑郁症无非就是大脑中产生快乐的化学因素失调了,快乐少了,生活就没乐了,更谈不到工作学习了。我知道有教授、科技人士或医生在一段时间患有抑郁症,他们服药后,都在正常工作。只有心里敞亮快乐了,孩子们才会不怕困扰有勇气冲出难关。